我天真地相信領導的話,在座談會上毫無顧慮地提出以下意見。(網絡圖片)
禍從天降
1957年間,我由公安機關調至中共城南區委宣傳部任宣傳幹事。反右運動在全國及本市早已開展,直到10月28日城南區委機關才召開全體工作人員會議,傳達毛澤東在最高國務會議上的講話,號召大家幫助黨整風,做到「知無不言,言無不盡,言者無罪,聞者足戒」。領導又特別對我說:「你是公安局調來的,又是黨員,革命堅定,是最熱愛黨的,劃右派不會劃到你的頭上來,不要有顧慮,要大膽地提意見,起帶頭作用。」我天真地相信領導的話,在座談會上毫無顧慮地提出以下意見:
1、公安部門在鎮反中不應該事先作計畫、定指標,每個月、每季度要關管殺多少人,應該據實情按政策辦事。
2、本市土改中劃階級成份,對某些人劃得不夠準確,不是地主的劃成了地主。
3、本市對退伍軍人的安置工作做得不夠好,引起他們不滿意,有的沒分配工作,連飯都吃不上。
我的發言當場受到領導的表揚,號召大家向我學習。我當時很高興,感到沒有辜負領導的信任。不久後一天的上午,在食堂裡、辦公室的過道內以及戶外,突然用麻繩拉起一串串的大字報,我一看嚇了一大跳:「打倒右派份子凌春華!」「凌春華是有綱領的反黨反人民反社會主義的階級敵人!」「凌春華必須老老實實交待自己的罪行!」緊接著就是大會、小會的鬥爭,連打帶罵,一連鬥了我一個多星期。我被鬥得昏天黑地,精疲力乏,怎麼也想不通我會被劃成右派。這天大的冤枉向誰能說得清?我被關了禁閉,由專人看守。一個星期天的上午,看守人員疲乏想休息了,我便請假,假說要去買早點吃。獲得同意後,我連忙走了出來,馬上搭車去了南嶽,其實我是想到南嶽山上去跳崖自殺,讓南嶽菩薩證明我是清白的。
可沒有想到,想死沒死成。在上山的路上遇見南嶽派出所所長,他是我在省公安幹校的同學,問我怎麼來到南嶽。我只好謊說是出差,順便上山看看。他忙說中央統戰部長李維漢來南嶽視察,做保衛工作的人手不夠,請我協助他們。我不好拒絕,只好同意。一共待了三天。在這三天中我思想起了大的變化,心想這樣去死是不值得的,反害了自己和家人,冤枉總會有一天可申雪的,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。於是我回衡陽,到了我原來工作的柴埠門派出所。在我去南嶽的幾天中,城南區區委派出大批人員四處搜查我,但他們做夢也沒想到我這個「右派份子」此時正在執行保衛中央首長的機密任務哩。派出所有人給城南區委打了電話,區委馬上派來幾個人,把我五花大綁戴上高帽,掛上牌子,押著我從中山北路到中山南路來回遊街示眾,又日夜採取車輪戰術搞逼供又跪又打,還在《衡陽日報》報導我的所謂罪行,想把我置於死地。為了活下去,對皮肉和精神上的折磨之苦,我只有一忍再忍。到1958年5月,區裡宣布對我的處分:定為「極右份子」,開除黨籍和公職,送勞動教養。這是對右派的最重處分,還美其名曰「敵我矛盾作內部矛盾從寬處理」!
在株洲「湖南新生工程隊」
我和一批同類被公安局派員統一押送至株州「湖南新生工程隊」勞教。所謂新生工程隊,實際是一個勞改場,簡陋的工棚周圍佈滿了鐵絲網,高高的崗哨亭上架著巨型探照燈,荷槍實彈的衛兵晝夜看守。我們的任務是修築田心鐵路樞紐站路基。此處荒山亂崗,野樹雜草遍地,要將它在短期內整成平地並建成路基,任務是十分艱難的。早上5點鐘吃飯,從6時幹到中午12時,中飯後下午1時接著幹到6點,晚飯後再從7時幹到晚上11點,一天勞動15個小時以上。初來的些同類們都是知識份子,從未幹過這樣重的體力勞動,不少的人病了倒下去,但為了爭取早日「改造好」脫掉「右派」帽子,不得不極力忍受著,我當然也不例外。晚上沒有電燈也要開工,我是近視眼,看不清路,挑著沈重的擔子